苏梦莱

有花堪折直须折,莫待无花空折枝。 ​​​

古德猫宁


今年昆明春节比往年更安静,像个即将倒闭的城市,街道上零散的行人,公路上偶尔跑货一辆车。榆树脚下的落叶已经好几天没有人清扫了。阴沉的天气,乌云压了下来,可能要下雨了。本来陈宇要来送补给的,但是陈宇的小区发现疑似病例,他们小区现在已经封闭了。


骆颜已经在家自我隔离14天了,现在发烧退了,所以她要自己去超市给家里的冰箱补给。她把以前张焕送她呢透明雨衣拿出来,带上渔夫帽,拿出个医用口罩,穿了雨鞋,准备这样去超市。


人们虽好奇,但是终究还是能接受。


从超市走回来,寂静的半晚,原本那些细致的声音现在都异常清晰,是一只猫在叫,是一只猫在叫。


骆颜拔出耳机,跟着声音走去路边上的小区花园,猫咪依然还在叫,看到骆颜更是叫的频繁,绳子穿过猫的前脚从胸口被栓在树脚边上,树上贴着一张纸。



写着:“她叫七宝,本人因为个人原因,无法再饲养她,如果有好心人看到,请给她一个温暖的家,谢谢。”


小猫咪由黑白色块拼接而成,像个小奶牛。两只眼睛分别在一黑一白色块里。骆颜看完纸条,放下手中的袋子,蹲下去准备看看猫,这时那只猫顺势就往她腿上蹭,这让骆颜心颤了一下,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还可以被猫信任。


“小猫咪,你叫什么名字啊,要不要和姐姐回去啊,虽然姐姐照顾自己都很麻烦,但是为了你我会努力的。”


骆颜抚摸着小猫咪的头对她说。


骆颜准备解开绳子的时候,想起自己以前被猫抓伤的阴影,她犹豫了;想起自己经常玩嗨了,都忘记回家,她犹豫了;想起自己要去铲屎,都快恶心的吐了,她犹豫了。


骆颜站起来,拿起自己的补给,快步走出小区公园,把耳机塞到耳朵里,站在路口停住了。


“我去,不就是一只猫吗,以前男人都养过,还怕养只猫。”


骆颜放下手里的东西,把耳机收起来,然后抱起手里的东西,向小区花园里跑去。骆颜把绳子解开把猫抱在怀里,然后对着周围说道。


“我会照顾好七宝的。”


只有小猫“喵”了一声,周围安静的针尖掉了都可以听见。但是骆颜相信周围肯定有人在看着,等着她把猫抱走,才会放心。毕竟能好好养一个活生生的动物,肯定是内心温暖的人。


“谢谢你,我会照顾好她的。”骆颜又说了一声。


骆颜抱着猫,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,走着回家。七宝似乎知道,自己将要开始新生活了,被骆颜奇怪的抱着也乖乖的,不挣扎,只是喵喵的叫。


“喂,陈宇我捡了一只小猫,叫七宝,我拍照给你看。”骆颜很激动,迫不及待给陈宇说。


“你会养猫吗,猫屎可是超级臭的?我建议你还是送到流浪动物收容所吧!”陈宇还是很不放心骆颜能照顾好她。


骆颜有点不开心了,她坚定的认为这就是缘分,如果要送到收容所她的主人为什么不直接送呢?她主人就是在等一个人,等一个他看着放心的人,那个人就是骆颜。本来想求救陈宇帮忙照顾,现在骆颜打算自己想办法,她从百度搜索养猫必备品,然后准备再去超市买。


陈宇一直没收到回复以为骆颜可能已经知难而退了,现在疫情期间好多动物本来就不安全,如果是自己养的就算了,还是捡来的,万一带病毒呢?


“喂,小猫咪你决定了吗,要怎么处理?”


“自己养着啊,我现在去超市,给七宝备一些日用品,还有我是不会把她送去收容所的,你不用劝我了,你就教我怎么养吧。”


陈宇叹了一声,骆颜决定的事儿那就真是除非她放弃,不然谁也劝不动。既然刚经历过情伤,养个动物治疗一下心情又何尝不可呢。


“好,决定养就好好养,不要后悔,养宠物不是谈恋爱,觉得不合适就可以分开,你心里可能会装很多人,可她心里就只有你。她没钱吃饭不能出去工作,你不照顾好,她什么都没有。”


“我懂,我懂,前男友我不也养过一段时间吗,能有啥东西比男的还难伺候吗?”


骆颜坚定的回答。


随着疫情越发严重,政府开始封闭小区,让大家减少出行,减少口罩消耗,避免更多不必要的感染。七宝毕竟是有教养的,独自如厕,在家也不会乱叫,但是骆颜的沙发也算是废了,到处都是猫爪印,骆颜也懒得管了就给她挠,坏了就换掉。但是家里突然多了好多猫毛,尤其黑衣服上特别明显,骆颜不得不找出许久不用的除毛器。


虽然比起一个人时麻烦了不少,但是天天在家独居,七宝也算个陪伴,骆颜每次看到她都像个看见路边美女的小混混一样打招呼。人家根本不愿意搭理,但是还要硬聊,如果猫能听懂的话,肯定像妈妈在耳边唠叨。


骆颜发现七宝不愿意一个猫在客厅,非要进卧室看着她睡觉。看着看着就跳到床上钻进被子里和骆颜一起睡,或者睡在旁边枕头上。骆颜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,有一天七宝睡觉打呼,把骆颜吓醒时,她才觉得可怕,怎么猫会打呼呢?


陈宇以前养了一只猫,上次离家出走了现在都没回来,听说骆颜不敢给猫洗澡,就叫他送过来。家里没有猫用背包,骆颜把七宝放在菜篮子里,把口收起来只留个猫头在外面,这样提去陈宇家。


可陈宇全副武装的在小区门口等着,陈宇没法出来,只能隔着栏杆和骆颜说话。他们小区现在对于一切外来人员都管控很严格,不过送东西经过消毒就行,然而保安还是不放行,说为了大家的安全,现在不要乱带东西进去,保安也知道小动物不会传染,但是谁也不敢保证。


陈宇想起来,因为疫情没来得及回家的张焕,他也会带猫,可以帮骆颜的猫洗澡。张焕没有回去的消息让骆颜很惊讶,以为那天结束了,他迫不及待离开这里,回去见他家皇太后。骆颜说自己宁愿被猫抓死了也不会去求张焕帮他的。


陈宇说:“如果你觉得可惜这是个机会,但是如果不想继续我就不打电话给他了。到时候咱们视频洗猫。”


骆颜皱了眉说到:“不要打了,这样就好了,求他太多了总会以为离开他我就过不了,我可以自己搞定。”


“既然不想就算了,我教你,还有你接下来不要来我们小区了,这里已经有住户感染了,附近都不安全。”陈宇给骆颜提醒道。


骆颜不屑的说:“说得好像我天天来找你似的,你放心咱们接下来就是网友,保持到疫情结束。”


骆颜转身走了,陈宇在栏杆后面看着她走远,他真的担心这个女人怎么给猫洗澡,心里感觉她可能猫还没出事时,自己就崩溃了。如果猫不乖的话可能会把卫生间搞个天翻地覆。然后手臂可能还会被猫挠伤。


担心多少也没用,陈宇因为出来太久,已经被电话催命了。


“回来了,回来了,人家防疫站的不让带动物进来,骆颜说她可以的,咱们就不用操心了。”陈宇接完电话准备回家时,又被防疫站的大妈叫过去量体温。


“阿姨我都没出去,这都量啊。”陈宇一脸委屈不情愿的走过去。


“安全第一,要积极配合。”滴的一声后电子温度计量了体温,体温正常。这时才放陈宇回家。


骆颜又原路返回,走回家中,七宝在菜篮里老实得像个玩偶,只有眼睛四处张望,就算遇到很好奇的也只是喵喵喵的叫,不会拼命挣扎束缚在菜篮里的身体。这奇怪的假象让骆颜觉得给猫洗澡并不是什么难事。对我们不熟悉但是要做的事儿,都会有抵触,但是总会给自己一些安慰,七宝的乖巧就是骆颜的安全感。


骆颜扫了四次小程序码终于回到家了,还好自己住的小区动物进出还没有严控。到家里把七宝从菜篮里拿出来放到地板上,她立马就去上厕所了,然后就听到沙沙的声音。骆颜就过去厕所了,这时一股味儿从厕所飘出来,骆颜脑子以为厕所下水道倒灌了,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刺鼻和辣眼睛。


“七宝,你是不是偷吃屎啊,你拉出来什么啊,呕,呕,毒气弹吗?老子都被你搞吐了。”


骆颜因为刺鼻的气味不断干呕,眼泪鼻涕和口水都出来了,她现在明白了为什么陈宇一直强调自己是否确定养猫,现在想想狗屎真不算什么了,牛屎里的青草香味真是怀念啊。


“真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猫,长得漂漂亮亮,洗的干干净净,拉出来的屎就像毒气弹一样,让人恶心。”骆颜从前腿处把七宝抱起来,恶狠狠的数落她,但是七宝却亲了一下骆颜。


     二

骆颜住在七楼,阳台是落地窗,早晚都是明亮通透,陈宇提醒她检查窗户有没有猫会溜出去的窗口,很多猫都会跳楼。小心你家七宝也出现这种情况。


这么一说骆颜仔细检查了自己的窗台,卧室的窗户是没有防盗栏,所以必须得随时窗户紧闭,不然怕七宝不小心就坠楼了。但是疫情期间本来就要经常开窗通风,保持室内空气流通,所以骆颜又得去准备一个纱窗。自从养了七宝,像多了一双筷子,每个月的花销都只增不减,但是乖巧的七宝也让骆颜居家隔离不会感到无聊。


骆颜想起平时楼下不是会有换纱窗的人在沿街叫买,然后跑去物业那里说自己准备加个纱窗,打算叫施工师傅来弄,物业给到她的回答是,疫情期间暂时不能施工,叫骆颜等一段时间。以骆颜的性格怎么可能等得了,她决定自己去买纱窗。


出门刚好遇见物业的小胖,牛仔裤加polo衫,只是脸有点婴儿肥,人不胖,小平头配上黑框眼镜,衣品一般。骆颜刚搬来这里时,就是这个物业小胖帮她办的手续,那时张焕经常往来这里,所以小胖没有表现出什么。然而现在很久没见张焕出现,小胖准备追骆颜。


“好久不见啊,有事儿吗?”小胖笑眯眯的说。


“胖哥,我想在阳台弄个纱窗,可是现在外来人员没法来施工,你能帮我一下吗?”骆颜想让他批准施工师傅进来。


“这样啊,到时候我帮你装嘛,我这里有个纱窗师傅的电话,你可以联系他,叫他给你送纱窗过来。”小胖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,递给骆颜。


“啊,不用麻烦,谢谢胖哥。”骆颜实在没想到小胖理解的帮忙是这样,口罩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接过名片。


骆颜把名片丢了,自己从美团上找了个换纱窗的店,买了两个纱窗,加了纱窗师傅的微信,打算开视频教她怎么安装,然而师傅的老婆脸都气绿了。


七宝独自在家不会像狗一样拆家,但是她好奇家里的每个地方,衣柜里睡觉,破坏一下骆颜的多肉,又钻到被窝里睡觉,有时候骆颜回家都找不到她。这时她看到窗户外面的鸟在叫,隔着玻璃也只能动动爪子,然后发出不甘心的喵喵叫。


骆颜扛着两个纱窗从路口对面走过来,老远就看到小区里有几个人聚拢了在讨论事儿,而且声音还很大。她看着里面时门卫大爷叫她扫码,她就顺口问了一句,前面什么事儿。


大爷一副知情的样子说道:“刚刚小区物业在驱赶流浪猫流浪狗,然后有只猫咬了那个胖子,所以被打死了,现在他们准备把猫给你埋了。”


“真是太可怜了。”


“是啊,被咬了,还得去打针,确实可怜。”大爷还是比较心疼人类。


骆颜心想:那些小猫不招惹你们,你们非要招惹人家,被报复了,却要人家的命,可怜的动物。


骆颜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那群人,抱起纱窗走了过去,好奇心得驱使下用余光扫了一下,眼前的画面,让骆颜心跳突然加速,躺在血泊中的那只猫和七宝好像,但是应该不可能是她,七宝更胖一些。


“你还是准备自己换纱窗啊,我这边处理好了就来帮你。”物业小胖用纸巾擦拭着受伤的手臂,带着骄傲的表情和骆颜说。


“啊,不用了,你都受伤了,赶紧去医院吧,我自己可以搞定。”


骆颜心想:胖哥,你以为自己现在很厉害吗?你个屠夫,那是条命啊!


“好,等疫情结束我请你吃火锅。”小胖坚定的说道。


骆颜敷衍几句,转身就往家里跑,开门后丢下纱窗就开始找七宝。


“七宝,你在哪里?七宝,你可别吓我啊,七宝,你快点出来啊。”


骆颜心里有点慌了,窗口吹来风,她下意识看向窗户。自己晒完衣服就忘记关实窗户了,眼泪从眼角流下来到嘴边,骆颜开始自责为什么要晒衣服,为什么又忘记关窗户?

这时候从被窝里伸出一个猫头,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,开始舔爪子,梳理自己的毛发。骆颜从阳台回头看时,刚好七宝叫了一声。骆颜瞬间哭的更凶了,然后开始骂脏话。一把把七宝搂过来抱在怀里哭,她闹海中想着,失恋都没哭的泪水今天全出来了。


骆颜怕七宝又躲起来,所以给她买了个铃铛,挂脖子上定位用。


而那被打死的流浪猫,又能躲到谁的怀里呢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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